任蓬山

时间线错乱的伪现实向，心情好的朋友们就不要看了。

今天真的别看了，521写这个的我很坏坏。

而且写得很烂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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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根岛

1

　　刘昊然接到董子健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是假期的第一天。

　　当时刘昊然身处被称为度假圣地的海岛国家，正在沙滩的阳伞下浅眠。这里景色优美气候宜人，碧海蓝天棕榈沙滩，与风光片的镜头一模一样，刘昊然却并不是来看风景的，只是休息。

　　度假就是度假而己，风景千篇一律，游客千人一面，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些年刘昊然早已明白，只要是少有人认识他的遥远地方，可以好好睡觉好好吃饭的，都是合格的胜地。

　　尽管他几年来第一个没有在家度过的假期的第一天，仍被无数电话打扰。

　　“什么什么，信号不好我先挂了，没急事吧？喂喂喂？没有吧？有事skype我在线，可是这边网络也不好。喂喂喂？”影帝演技一流，在接到经纪人第三个电话之后，他冷静地打算无视出发前的约定，切断一切通讯工具。

　　“啊啊啊啊刘昊然哥哥！是你吗？不好意思可以跟我合张影吗？”

　　刘昊然没法拒绝偶遇的粉丝。白净的小姑娘很激动，声音颤抖地表示非常喜欢昊然哥哥的新电影，又说自己是他十年的粉丝，声称他真人比电影里好看一万倍，看起来最多二十岁。

　　“姑娘真会说话，你也就十六岁吧，我都老啦，三十岁的大叔了，你叫我哥哥不别扭吗。怎么，放暑假出来玩？”刘昊然不走心地客套着，小姑娘涨红脸说这是大学毕业旅行。

　　送走这位热情的粉丝，刘昊然早己忘记要关掉手机的事，准备去吃些东西，直到它再度响起。

　　他正要拒接，却在看到号码时停住了。

　　陌生号码，没有规律的数字组合，却好像在哪见过。

　　见过的吧，甚至曾经背得过。

　　“喂。”刘昊然沉声。

　　“刘昊然吗？我是董子健，好久不联系，最近好吗？听说你放假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

　　“喂？能听到吗？你在哪里，是不是信号不好？”

　　“能听到。”刘昊然嗓子发涩。

　　“哦好的。工作上的事这样打私人电话是有些冒昧，不过你的经纪人告诉我你在度假，说联系不到你，我想试试看，你能接到真是幸运。”

　　“……嗯，这里信号时好时坏。”刘昊然面不改色撒着谎。

　　“那我长话短说，我要拍新电影了，想请你来主演。”

　　“什么时候开机？你还是需要联系我经纪人，档期排得开的话，我再回国试镜。”

　　“我问过了，你档期排不开，不过我这边可以等。”

　　“……不合适吧，和哪几家合作的，制片的意见呢。”

　　“制片就是我。再说这部作品已经筹备七年，不差这半年。”

　　“……好，你等我回国。”

　　“别急，你先好好休息，等我把剧本发给你看看，你再决定。”

　　“决定什么？先试镜，不合适还是要麻烦董导另请高明的。”

　　“不用试镜，你想演就演，不想演就不演。”电话那端的声音很平静地陈述事实，“剧本为你写的，你不演我就不拍了。”

　

2

　　刘昊然买了隔天的机票回国，“董子健终于要出第二部导演作品”的消息正在圈内外热议。比剧情梗概影片类型更早公布的，是刘昊然或将出演的消息，早已炸翻了各大媒体和社交网络。刘昊然疑心自己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

　　“知道你与董子健不合，这些年从没有合作过，我们都看不透这次他是什么意思。虽然机会难得，也没有贸然替你应下。”经纪人对刘昊然提前结束假期感到十分开心。

　　“没什么不合，我们毕竟是师兄弟，当年上学时关系还算不错。只是不太熟，毕业后一直没有合作机会。”刘昊然淡淡说。

　　“行，没有不合就好。”经纪人显然是不信的，不过没做无谓的纠缠。

　　“剧本呢？给我纸制版。休完假就是要回来干活的。”

　　“好，你看看吧。我都看过了，我觉得算不上多优秀，看成品表现手法了。你要不喜欢咱不接也可以，董子健拍电影都快比墨镜前辈慢了，如果拿不到国际A类影帝也未必值得。”

　　“好我知道了，等我看完。”

　　刘昊然原以为董子健会写他们两个的故事。

　　他原以为这会是部蓝宇没死捍东也不浑的《蓝宇》，尽管他和董子健的故事除了同是悲剧的同性题材之外跟《蓝宇》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多少年过去，大的创作环境半点没有变好，大家还是习惯简单粗暴地将题材标签化。

　　十年前刘昊然和董子健分手后，董子健用三年时间拍完了他的第一部电影，爱情剧情片，深沉而动人。电影大获成功，票房、口碑、话题度、各大电影节各类奖项，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导演董子健事业家庭双丰收，一年后他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与电影的女主演奉子成婚，一时成为国内最热门的新人导演。

　　他的第二部作品却迟迟没有消息。对外他一直宣称在做案头的筹备工作，以及进行实地采风。圈内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托辞，电影是遗憾与妥协的艺术，太挑剔终究会陷入困境。

　　随后董子健接了几部主演的电影，没有坚持导演的工作。大家戏称董导不过随便给孩子赚点奶粉钱，五年就拿三个影帝，不当导演也就不当了。

　　只有刘昊然知道，董子健是没有灵感了。

　　七年前一个夏夜，董子健醉得乱七八糟，语无论次地给他打电话，带着哭腔。

　　“我们回不去了是吧？我们不该分手，昊然，我想你，我想到不行，我们还是在一起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爱你，我们在一起……我不是喜欢男人，我没法再喜欢任何人，再没有你样的人，他们都对我不好……唉都对我很好，可是我不喜欢，没有你这样的，再没有了……”

　　刘昊然记得当时自己在电话里说，“怎么喝这么多，边上没人吧？你最近当红，让有心的听见不好，真以为我们还有什么，你不要事业我还要。”之后他直奔他们曾经一起去过很多次的酒吧，不顾一切地把烂醉的董子健接回了自己家。他看着床上睡梦中一会哭一会笑的董子健，一宿没睡。

　　第二天董子健向他道了歉，说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希望没有对他造成困扰。刘昊然清楚地记得董子健就是那天清晨告知了他婚讯，初夏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洒在董子健阴郁苍白的脸上，小董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说，“我可能喜欢上一个姑娘，顺利的话明年结婚。”

　　刘昊然笑得自然多了，说，“那很好啊，分手三年连联系都不敢，还是堵不住闲人的嘴。这下好了，有关你是同性恋的传言终于不攻自破了，祝福我也早日找到自己的新娘。”

　　后来刘昊然忙着拍戏，没有去董子健的婚礼。祝福VCR录了几十遍，选出没破绽的一条发过去。彼此再无音讯。

　　时间一晃而过，如今董子健的孩子小学一年级，刘昊然仍孤身一人，董子健再没有做过导演。

　　刘昊然捧着剧本，期待看到一个笔法春秋的故事，说一些不说一些，不动声色地讲一个不辨原型的俗套同性爱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面对来自事业和家庭的重重阻碍，没有勇气放弃一切去相守一生，最终发现他们甚至很可能没有彼此想像的那么相爱，懦弱不过是不够相爱的借口。

　　如果是这样的故事，刘昊然演不来。

　　演戏动情太多谁都看得出，他的表演中会有太多的真情实感的不甘与自责，不舍与悔恨，不免有人看着导演和主演的名字借题发挥旧事重提，说些实际并不是捕风捉影的空穴来风。他演不来，一定会以“题材不合适”或是“搭档演员不合适”拒绝这部电影。

　　可是《无根岛》不是这样一部电影。它讲述了在单亲家庭成长的十七岁少年在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后得知了有关身世的秘密，母亲过世后他独自踏上了漫漫人生路，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在旅途中经历了困苦与坎坷，也获得了爱与温暖。

　　“真是看得起我，从十七岁演到三十七岁。”刘昊然只看了简介与开头便疲倦地合上剧本，摘下眼镜，自言自语，“我哪还能演十七岁。’

　　他拨通了一个重新背得过的号码，“喂，董导，电影我接了。有时间吗，晚上我们老地方谈谈戏。”

3

　　董子健比七年前胖了很多，比电视上瘦些，穿着考究的正装坐得笔直，刘昊然怀疑像这样一个董子健走在街上与他擦肩而过，他是认不出的。

　　当然这只是与事实不符的怀疑，这些年两人共同出席的活动还是很多的，刘昊然总能在二十米开外认出他并躲开，董子健也是一样。

　　再次见到董子健，令刘昊然讶异的是自己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看得出董子健也是一样。

　　除了董子健碰翻了一只高脚杯而他自己险些被椅子绊倒。

　　“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啊。”董子健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含着绵软温柔的笑意。

　　“好久不见。”刘昊然短促地说。

　　两人规规矩矩聊着剧本，互相询问近况，儿子在哪上学、怎么还没生个女儿、花姐腰疼病有没有好些，找女朋友没有、一直很累吧、与新经纪人相处如何。

　　气氛融洽，像多年不见的普通老友。

　　直到服务员进来好心告知，说外面有很多狗仔，二位一会儿离开时注意些，可以带二位走酒店后门。

　　刘昊然和董子健异口同声说，谢谢，不必了。

　　有看不见的东西碎掉了，两人之间唯余长久的沉默。

　　董子健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眼角笑出了深深的皱纹。

　　“昊然你说，当年如果我们真的牵着手走出去，今天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样子。只会第二天上个头条，然后你我在不同场合接受采访，对网友们的误会一致表示轻描淡写的惊讶，笑称无意搞个大新闻真是抱歉了。”刘昊然不加思索地回答。

　　“或许吧。不过人生确实没有如果。”董子健倒上酒，看起来对他对回答尚且满意。

　　“我真希望人生有如果。”刘昊然看着董子健泛红的脸，“如果可以重来，我们应该在分手后继续做朋友，不相往来什么的，太刻意了。”

　　“没有如果。再说我们难道不是一直是朋友？只是各有各的工作，没时间有太多交流。”董子健把对记者说过一百次的套话搬到了这来。

　　“是，很高兴能有这次合作的机会，能促成真是多亏师哥了。”刘昊然不甘示弱。

　　“也是难为师弟你肯为我的电影推掉安排好的行程。”董子健又喝空杯子，直直望向刘昊然的眼睛。

　　“别喝醉了，外面很多狗仔。”刘昊然躲开灼热的视线，望向窗外。

　　“不醉，我有数。”

　　又是良久的沉默。

　　“当初为什么要提出分手。”“昊然我们走吧。”两人同时说。

　　“好的走吧。”“因为不爱了啊。”两人又同时说。

　　谁都不肯先说话，刘昊然起身，清咳一声，见董子健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才开口。

　　“小董，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

　　“不爱了，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我一直觉得你说的对。只要足够爱，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是我太懦弱，是我不够爱。”

　　“小董你别这么说……”

　　“你都明白，非要问，是你逼我说出来。”董子健眼眶里已然有泪。

　　“我不好，我们回家吧。”骗子。说不爱是骗子，说不会喝醉也是骗子。

　　“好，等等。”董子健缩到了椅子下。

　　“快走吧咱俩别跟这儿腻歪了。”刘昊然叹口气，“我送你回家。”

　　“回我家，我儿子看见我才能睡好。”

　　“我知道回你家。你都有家了，怎么可能再去我家。”

　　董子健哇一声哭了。三十多岁的人了，抱着膝盖哭得像个孩子，刘昊然怎么也哄不好。

4

　　之后的几天，刘昊然在家休息，睡睡醒醒，做了数个冗长单调的梦，每每梦到回到了忙碌的大学。奇怪的是完全没有梦到那时拍的戏，只是上课、上课和上课，台词课形体课艺术理论，戏剧节活动他还要上台唱歌，面对台下的前辈和老师们紧张到走路几乎顺拐。

　　“秒针走五十二万五千六百个一圈，就划过五十二万五千短暂旅程。

　　看过了五十二万五千夜夜的轮回，该如何计算，我们这一生。”

　　醒来还能哼出歌词。记忆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哪天倏忽跳将出来，你还以为自己早就丢了它。

　　比如他还梦到和董子健同居的短暂时光，厨房是记忆中的样子，小董不会切菜，架势十足地穿着雪白的围裙，笨拙地握着一截圆圆的胡萝卜，眼看菜滚刀落小董就要切到手。刘昊然惊醒。

　　床头是董子健给他的一本导演批注版的《无根岛》剧本，告诉他注意不同颜色水笔标注的句子，红的是核心台词，紫的是整部作品的题眼，黄笔的部分导演希望主演本人可以给出修改意见。

　　刘昊然看到花花绿绿一厚本，很是头疼。他原本该在美丽的海岛国家享受日光浴。

　　他哗哗翻着，只找有颜色的字看。

　　模式有些像公路片，风格很像墨镜前辈。台词极多，还有多得吓人的旁白，全部是由男主角念出，戏份吃重。刘昊然提醒自己一定要记得，让经纪人亲自去董子健公司，找董老板好好谈谈谈片酬的事。

　　“师哥：你当老板，你的梦想，正在实现。加油，你是最胖的。刘昊然。”师哥早已当上了老板，刘昊然此时脑海中没头没尾冒出来这些话。一定是刚才也梦到了，可是怎么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两人只一起上过那一台综艺。彼时正在热恋，三行情诗硬是写五行。

　　刘昊然摇摇头笑了，三十岁的人了，都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好好工作吧，他翻开剧本，找到一片紫色。

【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在离开伦敦后很久，我仍会偶尔记起男孩的那句改自诗歌的有趣句子，Every man is an island。每个人都像是汪洋中的小岛，与大陆分离、或由珊瑚筑起，兀自生长、繁盛，漂浮、下雨。一万年过去，一千年过去，一百年过去，十年过去，一年过去，岛屿相信他缓慢前行的一生终究会有那么一霎那，会与另一座岛屿无限接近。彼时他们或许不知那个瞬间多么宝贵，也曾以为他们不会分离。然而天海从来不是亘古不移，岛屿会随洋流继续漂流，被海水淹没又浮现，会孤独地漂浮、下雨。一年过去，十年过去，一百年过去，一千年过去，一万年过去，无根岛生长、繁盛，却再不会与别的岛屿有那么近的交集。”

】

　　刘昊然想了很久，没有太多感慨，认为这段话不过是两个字，“爱过”。

　　可是通读剧本他却发现，这远非一个“爱过”的故事，字里行间只有成长和现实。主角感情充沛地旁观很多悲欢离合，像观众那样全身心哭着笑着，长大、变老，完成宝贵的生命体验。却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甚至他终于明白十七岁时那场单相思也不是真正的爱。他最终成为一个作家、诗人，遇到很多女孩，故事结尾也没有交代哪一个是他的妹妹。刘昊然从主角身上看不到小董的影子。

　　可能看到了些自己的。他也说不清。

　　他在剧本的最后，最后的最后，全剧终三个字后，看到了小董手抄的一首诗。由黄色的水彩笔标好，说这首诗不知该插到哪个故事里，想请昊然拿个主意。

【

　　我不爱你！然而离别后

　　你的声音如乐曲萦绕耳际，

　　我厌烦别的声音再来搅扰，

　　无论那些话语多么亲热甜蜜。

　　我不爱你！可你那会说话的眼睛

　　却频频进入我夜半的梦里，

　　明亮、深邃，含情脉脉，

　　其他人的眼睛从未入梦。

　　我知道我不爱你！只是，天啊，

　　我坦诚的心人人都在表示怀疑，

　　他们走过时常常一笑置之，

　　因为发觉我望你时两眼痴迷。

】

　　刘昊然突然很累很累，他有些后悔自己假没休完就着急回国。再一个十年过去，那座岛就会因海平面上升而消失，他此生终是无法抵达。

　　好好休息再出发吧，刘昊然期待在董子健剧组工作的第一天。

END

　　电影独白是我自己写的，Every man is an island 一句出自《单亲插班生》。

　　诗摘改自 Caroline Elizabeth Sarah Norton 的 I do not love thee。

　　文里没有明确交代，大家应该也看不出来，两人是为了事业分手的，昊然还在倔，小董为了昊然的事业提出的分手。

　　看到这的大家抱歉了，好端端的521不产甜饼。我去写别的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