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蓬山

此去无多路 彼时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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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努力学术的演技分析

*《镇魂》两位男主角白宇、朱一龙的演技分析,及相关理论介绍。手机码字,身边没有专业书籍,仅凭记忆,尽量不出错。信马由缰,个人见解,欢迎讨论。
*有巍澜cp向和一丝丝严格意义上的朱白cp向,谨慎阅读。
*会提到一些国内外公认的当世表演大牛。会列举优秀案例,列举反面案例知名不具,希望读者配合,不要点名。
*全文原创,可署名转载。严禁断章取义,严禁使用笔者观点以任何形式抹黑两位演员,及其他提到的演员。如有发现,立即锁文,并保留追责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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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我在本lof别的文章里零零散散提过一些两位演员在《镇魂》中的表演所属的所谓流派,本文进行一下较详细的总结和解释分析。另,流派之分现在也有不同的观点,暂且按照通行的体验派、方法派、表现派以及布莱希特体系进行区分。
    从剧作成品、花絮,以及两人接受采访时的表述,我个人认为白宇以体验派为主,兼有方法派和间离效果;朱一龙基本上是纯体验派。当然严格意义上讲,影视剧的拍摄模式决定演员的表演与舞台剧不同,必定有方法派的成分。
    这里插一句,我看到很多《镇魂》的观众夸演技的时候会很谨慎,强调两位演员阅历、水平有限等等;或是指出哪里不足,演员出演其他类型的角色可能突出现的短板等等等等。这种顾虑和设想在我看来其实是意义不大的,演技分析还是要从具体的作品和人物出发,打动人心的表演就是好的表演,塑造出牵动人心的人物的表演就是好的表演。
    方法派是体验派的衍生,都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体系下,而间离理论的提出者布莱希特本身也是赞同斯氏体系的。间离麻烦大家查查布莱希特我不写了,我还是写写百科没有的东西。
    举个简单粗暴例子:故事人物AB分手了,演员a表演失恋,基本动作是痛不欲生。
    体验派:A爱B所以a爱b,a成为了A,a想到B抛弃他了就难过,痛不欲生。
    方法派:a曾经与c热恋并分手痛不欲生,表演时a把当时对c的感情转移到A对B,重现曾经的情绪并传递出来。
    表现派:a理解A,像3D建模一样设计由骨到皮设计一个有血有肉人物A,A会有怎样的动作、表情,并把它们表演出来。
    间离效果:a理解并完全掌控A,a既是a,又是A,a有意与A保持距离,并对A有完全支配能力。同时a给观众提供一种疏离感,观众知道这是戏,a在演,但仍会被打动、去主动思考。
    演员在表演过程中,不可能明确地去界定自己只使用某一种流派的方法,表演是融汇贯通的。而观众在观看过程中,也很难确切区分出方法派和体验派,除非演员本人给出具体某一场戏的某种状态,否则观众无法铁口直断区分体验派与方法派。而每位演员认可的自己是“xx派”,也绝不代表其不使用别的派别的技巧,这只是一种倾向和整体认知。
    这里顺便为表现派正个名。尽管推崇不同派别的老师们大牛们甚或有互相攻讦的行为,但其实派别是没有高下优劣之分的,包括国内被污名化的“表现派”,也并不是错的或差的。比如玛吉•史密斯就是表现派。
    现在国内外主流推崇的是方法派,理论体系也较为完整,三大的表本理论都是教方法派的。但因为国内(甚至同校的)老师们有不同的见解,一些中国留传下来的传统技巧也并不斯氏,于是引进国内的斯氏体系现在比较……这个一言难尽我说不好了,大家感兴趣可以去查冯远征老师的观点。
    下面我结合一些名场面和花絮来说几点,被提及较少或未被系统总结的。不完整,只是我印象深刻的东西。

    首先,相较于普通的电视剧,剧版《镇魂》的两位主演,其表演都更接近舞台剧。电影电视剧表演与舞台剧表演的区别方面有很多理论,我不引了就随便说一说。之所以会有如此的呈现,有三个原因。
    一是该剧基本是按照故事的时间顺序拍摄的。肯定不可能每场戏完全按照故事顺序,但大的阶段是顺序的。这当然有利于演员渐入佳境。本文开头提到,电视剧不可能是完全的体验派,正是因为电视剧的碎片式拍摄,表演中的情绪是不连贯的,因此不可能像舞台剧一样完成完整的体验。而顺序的拍摄有助于演员完成沉浸,随着故事的进展与时间的推移同步渐进地理解人物。演员得以更顺畅地完成“成为角色”的体验,即从自我出发,越来越深度地生活在角色的情境里。白宇和朱一龙都提到过临近杀青时拍戏非常累,这正是因为他们不仅仅在熬夜连场拍戏,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拍摄过程中体验角色的痛苦。
    二是糟糕的剧情逻辑向演员索要了更多剧本之外的逻辑。这与特效拍摄的作用在剧版《镇魂》中是同一的,可概括为要求演员高度的“信念感”。比如京剧我们知道,一张道具桌可以是桌、床、山,一支鞭子就是马,绿幕前的无实物表演是一样的道理。《镇魂》中小土坡当大山,小山洞放着山河锥,神仙打架改成村民械斗,这妥妥是舞台剧啊!当然演什么都要信念感,但显然该剧极差的布景和剧情极差的逻辑,向演员要求比一般电影电视剧人物塑造时更深的人物理解,因此接近于舞台剧。京剧还有一种说法,看的不是“戏”,是“角儿”。一样的本儿演了多少年,为何有人叫座有人冷场,正是因为票友们看的是角儿,是演员对人物的理解。而票友们爱看名角的熟戏,反复咂摸越看越有意思,镇魂女孩反复观看名场面的心理也与之相同。当剧本失去逻辑,人物形象模糊单薄,演员就需要给人物找一套自洽的逻辑。对于本剧,逻辑是现成的,《镇魂》原著。我们观众经常会忍不住高呼“rio!碍情!”、“巍澜是真的!”,因为我们不瞎,基本的鉴赏能力和共感能力让我们感受的到演员塑造人物是“我看过原著我来给你演一下”。
    这也引出了第三点,相较普通电视剧,《镇魂》主演有更高的、接近舞台剧的,主动权和掌控权。对于舞台剧来讲,大幕一旦拉开,舞台完全属于演员。而电影电视剧则不然,演员的表现受制于导演意图、摄像、剪辑甚至灯光等诸多方面。从花絮我们可以看到,两位主演都加入了非常多自己的理解,以及即兴的东西,比如黑袍哥哥、车上靠肩,这些都得以保留。一条过的演员即兴表演,本质上和舞台剧排练时体验派演员自然流露出剧本没有的东西,是完全一样的。过于单薄的人物也使得演员有了更大的权力(当然这不是好事,对演员要求太高,太疲劳),演员会去丰富角色,相较于编剧甚至原著者本人,演员才是剧版《镇魂》沈巍赵云澜的真正创作者。

    所以第二点我想说的是,本剧两位主演细节方面的自然流露。自然流露,而非刻意设计。有很多追星女孩,吹嘘自己的爱豆哥哥“会演戏”时,喜欢说“他的一些小动作很特别是他专门给人物设计的超有心超会演”。这种刻意的设计,其实恰恰是她们嗤之以鼻的表现派。我完全没有说表现派不好的意思。于是每每看到有镇魂女孩吹嘘白宇朱一龙设计了什么细节很可爱很rio的时候我其实也相当尴尬咳咳对不起此句划去。
    白宇和朱一龙都是体验派,那些名场面里抓心挠肝的动作和眼神,绝大多数都不会是专门设计的。或者说,即便是设计的,也是情之所至才能想到。
    比如沈教授接电话卷书角,几乎不可能是朱一龙说哎我设计个什么细节要表达个什么什么吧,而很可能是体验派朱一龙感到沈巍接到电话心里一定痒痒的,而角色情境这是一个正在读书写字的教授,那么心痒痒的沈巍肯定能在独处的环境自然流露出些什么。
    例二,显微镜观剧女孩发现,沈巍在赵云澜下车后镜头拍不清的地方还在关切地招手,说好演员真敬业在镜头之外也在演戏,其实不是啦,只是正常的情感流露。
    例三,沈巍替赵云澜挡攻击吐血的名场面,沈巍滑下去时试图触碰赵云澜的手。这当然不是设计,也是情感流露,安慰赵云澜、渴望感知到此刻的赵云澜,相应的从触碰中获得慰藉和力量,这种深植演员心中的信念,通过动作自然流露出来。
    例四,车上靠肩名场面。下一节再说这里的朱一龙,先说一下白宇。白宇访谈时表示他当时的想法是“逗一逗龙哥”,可他为什么要逗龙哥?是他工作(拍戏)不认真吗?当然不是,其实这是一个(白宇可能自己都未必意识到的)原著前期赵云澜式的戏剧动作。如果当时胃痛的赵云澜是无意识的,那么这个动作说明他潜意识里对沈巍有好感和信任,这很赵云澜;如果赵云澜(与演员白宇一样)是有意识的,那么这就是在撩拨(逗)沈巍(朱一龙),这也很赵云澜。
    例五,有访谈问到,白宇为什么要给赵云澜“能坐不站能躺不坐”这样的人设,这是一个贯穿全剧的典型动作,访谈时朱一龙也表示好奇。白宇的回答说明这个细节完全是体验派的,他说没有刻意去设计什么,就是觉得赵云澜应该是这样。
    看,这就是体验派演员给观众的无数惊喜,还有很多细节,都是自然的情感流露,不一一列举。

    第三部分,白宇和朱一龙对戏时神奇的情绪抛接。这个其实不能深入解析了。两位主演在采访中表示双方会有即兴,你来我往,对方很敢“给”云云。我之前用过一个比方,太极推手,两人推手间力道越来越大,情绪像浪涌一波一波渐强。俗话叫“chemistry”。这就是两位体验派演员在“成为角色”后才能并肩携手达成的毫巅之妙,这种势均力敌又激发潜能的拍戏体验啊,讲真,很难得,好令人神往啊。
    上节即兴说到名场面车上靠肩,虽然赵云澜此时似乎是无意识的状态,但角色的戏剧动作即靠过来再靠过来,实际上是一阵强过一阵的骤雨敲在沈巍心房。朱一龙给的反应很完美,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包括眼波的流转和手细微的颤动,以及扶赵云澜时用的是手指而不是手掌。这些都是“反应”,即我们所说的“接戏”,“抛戏”的白宇如上节所说。虽然我们可以分析得这么细,但作为当事人的演员当时定然没有想这么多,正如你看不清打过来的乒乓球你只是下意识回球过网,他们只是赵云澜和沈巍而已。如果演员过后再去揣摩,就更有意思了,这场戏还只是两个回合。
    除了即兴之外,敢于简单走戏、实拍再发挥,也是神仙级抛接戏的体现之一。实际上后者的模式必然会让实拍中有多多少少的即兴成分。神仙级抛接戏不是指天下第一的水平,而是指极其难得极其缘分的金风玉露。
    比如赵云澜咬手指沈巍猛喝水那场,走戏的时候肯定没有那么细,赵云澜这样这样了又那样那样了于是沈巍内样内样,肯定不是这种全套,就两人对了一下台词就开始演了。可以佐证的是赵云澜咬手指的戏剧动作之前,其实是有一个戏剧停顿的,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情绪流转的暗涌。
    还有名场面心头血,也是简单走戏,实拍一条过的。哎这场我不说了,大家自己去看吧。除了两人情绪的起承转合如同惊涛一浪一浪排向礁石(观众),请重点品一下朱一龙噙满泪的眼眶和白宇紧绷的斜方肌,这是极致又压抑的情绪了。如果剧中不是碍情而是爱情的话,早就上天入地百转千回了,这么硬调节,其实挺伤演员的。
    再有就是大结局的陪你去看流星雨,无数观众表示前面都演的什么烂剧情啊为什么这段还是哭了。因为此时已经不需要剧情了,两位演员只靠破屏的情绪就可以把观众推到同步的至哀至伤。花絮也说明了这一点,拍摄结束朱一龙转身就走,白宇故作轻松拍了他一下,朱一龙配合地浅笑然后还是快步走开了,而白宇望着他的背影立刻卸下“白宇”的伪装重回哀伤的赵云澜。要我猜的话在没有收录的花絮里两人应该都哭出来了,最好是大哭,如果白宇硬要控制住没哭出来那就太应该被批评了,因为这非常伤身。
   这段戏里戏外的状态让我想起了《妖猫传》的一节。贵妃明知面前是喝下必死的毒酒还是一饮而尽,又给皇帝留下信物才诀别,假装自己相信皇帝注定空许的约定。《镇魂》的结局巍澜两人都像贵妃,给彼此一个虚妄的未来,心灵相互依偎,欺人亦自欺。《妖猫传》的花絮,陈凯歌导演要求贵妃扮演者张榕容必须给到满溢的情绪,但又必须收住。而且必须是“虚”的,不是“实”的。我理解的“虚”,意思是杨贵妃是美好的化身,是神格化的人。电影中贵妃至哀至伤望向负了她的皇帝的一眼,也是在望向将逝的盛唐。而戏外张榕容演完这场戏,cut一喊,张榕容立刻开始哭,哭到完全停不下,一直哭,导演一边安慰一边赞不绝口。

    好了有点沉重了,来到轻松简短的第四部分,我个人理解的白宇表演的间离效果。
    最明显的就是黑老哥山洞里英雄救英雄戏码,小澜孩那句“哇哦”。这在一般意义上来讲当然是“出戏”的,可是很多观众都觉得很可爱(至少是好笑?),对手戏演员也觉得很可爱。这是一个有趣的记忆点,带有鲜明的白宇特征,却又不可不谓赵云澜。观众出戏了,感到是白宇在演赵云澜,感到自己是在看剧,但又能有不错的体验,同时体会到白宇和赵云澜的可爱。而当一年过后宣传期演员拍摄访谈时,白宇再次模仿了这个独一无二的“哇哦”,观众和合作演员都会重回那段戏,再次感到不仅属于白宇也属于赵云澜的可爱,这也是间离效果的独特魅力。
    还有一个例子,“我们可以不说话”那段。白宇噔噔噔噔的晃着唱歌,边开车边不停歇对沈巍叨叨叨,那段也蛮有间离效果的。不解析了,可以自行体会一下。
    “沈教授是对我有意见啦”名场面前后,赵云澜的台词里有说“或许我们也是生活在某位作家笔下的故事里”。(是这段吗我没记错吧(。这句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剧本里有的,如果是本来就有的,那也算是个小小的缘分。这是典型的打破了“第四堵墙”的间离效果,在戏剧舞台上并不少见,比如演员直接与台下观众对话。而“我身处的世界是否真实”这种哲学命题,原本也是每位体验派演员在“成为角色”的过程中或多或少思考过的。延伸一些演员相关的话,白宇说过他最喜欢的漫威人物是“死侍”,死侍是著名的打破第四堵墙的人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死侍目前是漫威宇宙中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身处漫画世界、是漫画人物”的人物。所以那句词如果是白宇加的,也完全不奇怪。
    而我们看了《镇魂》原著小说作者priest写的最新番外,作者一杆生花妙笔,原来剧版《镇魂》整个大千须弥,无非第九九八十一个芥子世界。
    这于人物、于观众、于读者,甚至于演员,又何尝不是一场盛大的间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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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3 补充一点
    我没有认真读过别的分析文,微博看过一两篇,走情感分析流的个人觉得有点主观,也就没记住他人的观点。本文评论里有读者反映,有别的分析文说到演员“没有出戏”或是“到xxxx时期开始思考xxxx的问题”,这个我想说两句。
    不要太小看演员,出戏没有那么难。对手演员关系原本就很好的话,出戏还会更容易一些。戏里有业务水平相当的合作演员,情绪有明确着力点,感情有明确的释放对象,戏外是好朋友,加上剧版《镇魂》有其舞台化特点,出戏并不难。这剧拍起来很累,片场只要是他们两人戏,模式很可能像中戏生和北电生在排背景设置简单要求学生自行丰富的期末小品作业。前期准备工作会比较多,每场都是排个作业,跟上学的时候一学期排两三场肯定不一样,很累。不过好在作业要排好多遍,片场他俩一条过很多,而且准备工作几乎不用,他们一见如故。
    狭义上的“出戏”是必需的也是必然的,片场花絮里的拍摄间隙,他们就是白宇朱一龙,只不过同时也是赵云澜沈巍而已。而且白宇杀青后当月先去拍了《霍去病》又进组了《忽而今夏》,说还没有从赵云澜中出戏,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并不是方法派就可以不从旧戏里出来,方法派是体验派的衍生,只是途径不一样,结果是一样的,也是完全一样的“从自身出发”的体验,一样的真听真看真感受。
    但是如果广义来说,也可以认为演员一生都无法“出戏”。人的感情不可能分析得那么清楚,我们可以让自身的一部分沉眠,可以压抑一些记忆和情绪,但永远无法将其剥离。今天之所以区别于昨天,恰恰是因为昨天的记忆依然在我们心中。记忆永存,summer never ends 。演员的身上永远有那一部分的角色,这是体验派的表演方式注定的。白宇也说过他的方法是“放大身上的赵云澜的特质”,无论什么时候,这些特质都不会消失。白宇说过,“感谢p大给予我赵云澜这样一个有趣的灵魂”。他接住了赵云澜,赵云澜自此在他的灵魂中。当拍摄结束,对于演员来讲,对美好角色的态度或许如同我之前说过的歌词吧:
  Driving my life with the sacred gift you give to me.
  I won't vain and succeed it as your precious soul.
   
    是一期一会的人生际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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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值得总结的大的方面再加吧,不过应该差不多了。
*写完发现前言不对,我写得太随意了并没有提几个演员,理论的东西还是少,哪有一些大牛了。就这样吧不改了,可以显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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