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健】捕星人（三）
重申：不是他们本身，是笔者和看客心中的念想。
个人认为这也是任何RPS的基本法。
这文一直挺雷的吧，这章尤甚。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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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董子健不要命地跑着，跑得比更年轻些在芝加哥被意大利黑帮追了三条街还要玩命，外衣被风抡圆头发被风掀起，表情沮丧而狰狞，像仓惶离群的候鸟。他不敢回望，唯一的念头是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在身后，要逃开，逃远，有多亏欠就跑多快。商业区繁华不眠，他却找得到最促狭肮脏的小路钻进奔出，逃开，逃远。没几分钟董子健的坐标从解放桥的栏杆成功抵达劝业场高层剧院午夜散场的流动人群里，腕表上定位的光点消失在预设的感应范围外，TURBO五个字母logo霸道地进行模式切换，又乖顺地告诉他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半年多来他一直在刘昊然身边，跟着他南下又北上很快就要回到家，最近的距离是刘昊然在商务舱他在经济舱，距离五点七三米，一切安好。这天晚上他躺在酒店的落地窗前，见一轮满月对望蜿蜒长河万家灯火，流淌和闪耀的尽是时间的碎片，而见方的空间将他的大脑嵌套了坚不可摧的程序锁，来来回回逃不开十年前看腻了又看不够的短暂的记忆。他用力拍空脑袋离开室内，走了很远的路，仍是画地为牢蜷缩在刘昊然的影子里，他关注着光点移动、逗留、绕圈、继续缓慢移动，终究生出诡异的安心感。他放弃对另一个自己的无谓抵抗，方才察觉很累，于是手撑着钢架扭转身体，坐到桥栏上。
董子健尽量舒服地弓起背，这样可以坐得久些，方便回想自己惨淡的人生。二十一岁那年千头万绪兵荒马乱，有四路人找到他，要他的命或者下半生，二者并没有区别。大一新生刘昊然的如期而至是他如豆的希望，他曾不顾一切地设想只有两个人的未来，按部就班、规律而踏实……这时董子健听到有人沉重走来，步伐规律地敲到心尖上踏乱了他的思绪，他想，今天可是中秋，多傻的傻子多惨的人呐无家可归不得安歇只能与我一样在桥上吹冷风，抬手抽了口烟才看到腕上闪得卖力的光点，惊得他立时脱兔样冲了出去。
他听见刘昊然在追，像终究不肯绕过他的过往。
“你溺过水么？”董子健问刘昊然。后者刚发了量身定做的新校服，却依旧固执地穿着董子健的外套，袖子短一截箍在腕上，下摆将将过腰，小得不多，但确实小点。晚来秋风急，董子健看到刘昊然仍在生长的颀长的躯干在又短又肥的校服外套里晃荡，担心他冷，但什么都没有说。
“没这个经历，也不想有。”刘昊然踢着塑胶跑道和球场边缘处的草皮，沙沙沙戗起一片塑胶粒。他并不回头看坐在看台最底层一阶的董子健。
“不会张牙舞爪那么扑腾，就安静地沉浮，像好好地站在水里，鼻子却始终在水下。你发不出声音，周围的人嬉笑打闹，游来游去，不知道你快死了。你的五感开始模糊，世界轰鸣，你觉得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听起来好惨。”刘昊然走过来，“你别告诉我你溺过水。”
“是，小时候。”
“那你最后淹死了没啊？”刘昊然笑。他笑起来总让人生出对旺盛的生命力发自本能的热爱，连带着重新热爱自己的生命。
“你猜咯，给你两次机会。”董子健也跟着笑起来。
军训选课上课，董子健在大学呆足两个月，他真切地感受到和刘昊然分开了，看得见摸不到，朝阳海淀异地恋。认识七个月确定关系四个月多，算起来正是热恋的时节，却只能匆匆忙忙赶在周末时间相处，老实讲他挺伤感，一腔矫情话不知从何说起。原本他想对刘昊然说很多之前没聊过的事，说父母怎样如何，专业如何怎样。如果还是没办法说这些，至少认真地告诉他，我不记得小时溺水是谁救了我，可是不久前那场溺水的濒死，你是那个把我从水里拉起来的人。
然后他溺在刘昊然的吻里。
少年的吻无疑打算表现出自己十分熟练，这点董子健不置可否，值得表扬的是少年十二分的自信。刘昊然毫无顾忌地用冰凉的双手托住董子健的脖颈，弯腰亲下去，柔软的舌尖碰到牙齿又浅尝辄止，勾得董子健无意识张开下颌仰头去迎。
少年却把双手和脸都移远了，他呼吸急促，“小董，咱不能约在操场这种地方了，你得让我去你家。”
董子健拿牙蹭着嘴唇，说话不过脑子，“嗯哼，操场是哪种地方，你来我家又想干嘛？”
“想啊！”小孩儿坏笑。
“……靠！”
“哎说对了！”这轻巧上扬的语气忒欠揍了。
董子健拽着校服边儿把刘昊然踉跄拉过来抱起胳膊就咬。
“哎哎哎！有事好商量！你咬我干嘛！哎真咬疼了！”
董子健松口，刘昊然揉着并不存在的牙印戏很足地倒抽着气，“你无情！”
“你才无情！你才无耻！你才无理取闹！你最无情！你最无耻！你最无理取闹。”董子健一气儿把台词说完，让对手演员无话可讲。
刘昊然又笑了，他一笑董子健就没办法，任由他坐下拿肩膀一下一下撞自己，分不清是撒娇还是威胁，“说真的，你看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咱们老在操场不是办法。宾馆不行吧，太成人了哈哈哈。别的地方都会被围观的，你想想看，咱俩人，玉树临风，青春可爱，牵着手从咖啡馆出来，哇那新闻效应……”
“好，去我家。”董子健不咸不淡一句，倒把刘昊然准备好的一套半玩笑半认真的说辞噎了回去。
“不过说好了，只是去玩，别的什么都不干。”董子健说。
“……好！好好。干嘛啊本来也没想干嘛，无非找个地方约会呗。”刘昊然作势要抱身边人，董子健一矮身子让他抱了个空。
“早跟你说过我爸妈长年不在家，你记性倒是挺好。”董子健撇着嘴说。
“嘿，”刘昊然咧嘴一笑，“咱们现在就去？”
董子健伸出右手，刘昊然把他从台阶上拉起来，董子健格外使了些力气向下坠着，可刘昊然竟然没发现，轻快地像只吃饱睡饱刚刚苏醒的豹子。
董子健家有个游泳池，入秋水凉董子健早就不游了，仍照常有人打理着。院里的灯光一打，蓝汪汪一池平静眼见着刘昊然似乎很想跳下去搅了，董子健不劝也不拦。他知道刘昊然就是做做样子，想让他拦，大约想听些“水凉”、“别贪玩”这些大人管孩子的话，董子健就不说，想听什么不说什么。没想到刘昊然还真脱了校服裤子就留一裤衩坐在泳池沿上把两条小腿往水里泡。
“哎——”董子健输，他还是想拦了。
“嚯！”刘昊然承认水挺凉，他也不跟自己较劲，扎一下就哗啦拔出来了。
“洗手间在哪儿找毛巾给我擦擦。”刘昊然提溜着裤子往屋里走，仿佛不认识刚才犯傻的自己。
董子健很配合地把他引到一楼最近的一间浴室放了热水让他泡澡，自己从书房随便抓了本书，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看不进书。
刘昊然裹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全身上下冒着热气，上身原本擦得很干净不见一滴水，头发却水淋淋地支楞着，水滴经过脖子顺着脊梁向下淌，勾勒出少年纤细匀称的线条。
把持不住，真把持不住。董子健把头往书里埋，好巧不巧翻了页正是一句“从你的臀部到你的脚，我想做一次长途旅行”，他触电一样把书合了扔开，歪着一仰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乱了套。正拿毛巾裹住整颗头毫无章法胡擦一气的刘昊然并没看到这一幕。
“哎，小董，你家房子这么大，你自己住不寂寞吗？”毛巾里的刘昊然瓮声瓮气。
“寂寞啊，可也不常住，住一次换一间，跟住酒店一样的。”董子健心不在焉。
刘昊然没搭话，把毛巾随手扔开，走到沙发跟前低头定定地看着他。董子健抬眼一瞥受不了这眼神就躲闪，这算什么眼神这算怎么看，好奇热切困惑索求渴望以及别的什么，层层堆砌起来熔到视线里，把人望个透穿。董子健赶紧扶着沙发靠背爬起来，吞着口水不知如何是好。
刘昊然恍惚回神，“董子健，你跟我讲讲谈恋爱都会想些什么，我现在想的东西都不太好。”
董子健现在特难受，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
怎么就这样了，我过错大了。董子健想。
董子健再过一个月就十九了，从八岁那年父母吵架时一支没拧消音的枪走了火他失聪的半个小时内欣赏完他妈面无表情把枪拆成零件把它们扔进厨余垃圾跟龙虾壳作伴里再折回来继续歇斯底里跟他爸争吵的默片那天起，他的妄想就是做个普通人。后来渐渐长大，他的妄想具体了很多，当作家，学画画，拍电影，等等等等，搞艺术的普通人。可他的妈妈让他跟她去美国，读法律，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医生和律师是最好的职业。董子健想，不就在美国开了几个接触不到核心技术的军工厂么，至于像教父一样。后来两方各自妥协，董子健在国内读法律。他得以像一个普通学生那样准备高考，像普通学生那样踢球那样上早自习。
后来甚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得到了爱情。
“你说话啊董子健，我有时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刘昊然颓然倾在沙发上。
董子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真的。
“刘昊然，你才十五岁。如果我今晚跟你做爱，在美国我会被关上十年。”董子健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我们不是在美国。”
“可你确实只有十五岁。”董子健想说你才十五岁，还太小，并不知道这场天雷地火的一见钟情会开花结果还是无疾而终，以后我们会分手，说不定我会早早死掉，而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会喜欢别人，会有更好的人喜欢你。
而他看着刘昊然的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是2025年10月7日凌晨两点，三十二岁的董子健在午夜的人流中随便找了个台阶坐在最底那层，心口的吊坠贴上皮肤一阵绞痛，他看到那里剧烈跳动的心脏被十年来仅存在于脑海中的触不可及的手握紧，于修长白皙关节分明的五指间鲜血淋漓动弹不得，只能在用力攥握下颤抖。
你要就拿去，原本就是你的。
TBC
这没情节的混蛋故事写成什么熊样我都不会坑的，只能这么说了。
朋友说文章不曲折对不起自己藏起来的心，可是我又要设定狂魔又要自圆其说又要抓马蒂克又要光明奔向新生活，写得略累。
再也不试着搞中二桥段还想合情合理了。我甚至给文里的刘昊然设想了一个完整的研究生毕业五十万以下白手起家怎样能在三四年内做到集团董事的合理过程，合理得我都想去创业了。
这章有个肯定没人看得出的bug。